歐陽思聰決定出賣小鎮(zhèn)墓獸九色。

    女兒沒見過妓女，但讀過🐕🐓小仲馬的《茶花女》和莫💏泊🦐桑的《羊脂球》，也知道父親頗有此好。

    歐陽思聰怒不可遏，看到女兒來自異國的眼🤒珠子，從小連罵一句都舍不得，也只能忿忿地搖頭“我決定要賣小鎮(zhèn)墓獸，不僅僅是羽⌚🔦🏘田👺🎇👂大樹的價格足夠高，而是因為--這件從唐朝皇子大墓里挖出來的寶貝，已變成了一個燙手山芋--不！根本就是個炸藥包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說？”

    “還沒感覺到嗎？自從家中來了這🚪尊小鎮(zhèn)墓獸，海上達摩山第一次遭竊。虹口巡捕房大屠殺，別看你爹平常殺伐果斷，但我非常害怕淌入這一灘渾水。我們青幫向來不招惹租界⏸的洋人，許多幫會兄弟還是巡捕房的華人探長。一旦工部局對我產(chǎn)生疑心，我在青幫的地位就岌岌可危。最重要的是，刺客們在墻上寫的血字……”

    “爹，有這么嚴重嗎？”

    “等你長大就🤝🙆🗾明白了--這世上的人，只有錦上添花的，但絕無雪中送炭的。嘴上兄弟、情義、兩肋插刀，到了危急關(guān)頭，必是墻倒眾人推。四年前，宋教仁👣🤥遇刺案，牽連出多名青幫大佬，幸好我撇得干凈。但這一回，比當年兇險百倍！我們家正在生死攸關(guān)之際。”

    “難不成，還牽連到老➡🛷🐸家達摩山的那則傳聞？”安娜⬇在琴鍵上彈下一個重音，“庚子賠款--百萬白銀？”

    歐陽思聰立刻堵住女兒嘴巴“我可是一⏸🕵🤮錢銀子都沒拿到！但要是泄露出去，😳🚬我們?nèi)宜罒o葬身之地🚀！”

    “十年前的無頭案，還有人要追查？”

    “最近兩個月，我每晚寢食難安，枕頭邊放著上了膛的手槍，稍微走火就會把自己腦袋打📳爆。”

    “我去把那支槍拿走！”

    安娜🛐🦆合上琴蓋，這就要上樓去，卻被歐陽思聰一把拽回來。

    “南北軍閥正在湖南大戰(zhàn)，‘北洋之龍’王士珍接任國務(wù)總理兼陸軍總長，大總統(tǒng)馮國璋頒布南北停戰(zhàn)令。孫大炮要護法📍📪👈軍北伐。段祺瑞的皖🚎✔🌸系主戰(zhàn)，馮國璋的直系主和🤓🐲，北洋最大兩派已經(jīng)鬧翻，江蘇與浙江督軍即將開戰(zhàn)！”

    “🐦🔞上海也會開🎚🌤戰(zhàn)？海上😣🍊達摩山在公共租界，應(yīng)該是安全的吧。”

    歐陽思聰擺擺手，撫摸女兒自來卷的烏黑頭發(fā)“未必！王士珍已親率直系大軍南下，這幾日就要殺到上海。也許討⏬🗳💪伐👍💰🛂的目標也包括我，以及東海達摩山上那樁舊案子……亂世之中，我最擔(dān)心的人，其實是你啊。”

    “時局雖然動蕩，但安娜不想離開父親。”

    “你錯了，塵歸塵，土歸土，我們歐陽家🛑從海🐓🌖上來🐅，終究還是要回到海上去的。今年的‘惡龍祭’，又要回來了。”

    安娜掙脫了父親，瞪大眼珠子“我🦋再也不想回那座📑😐小島了！”

    “達摩山，藏🕉🥗🛒著無窮無盡的秘密。而人的命運，總是被這些秘密所左右。我也是。”歐陽思聰狂躁地來回走著，“我們再看一眼小鎮(zhèn)墓獸吧……也許是🥠最后一次看到了。🐤🐢”

    歐陽安娜不敢違命，只能默默祈禱九色不要調(diào)皮，掏出鑰匙打開二樓私家博物館的大✴🤯🏮門。

    燈光下，幼麒麟鎮(zhèn)墓獸，正襟危坐在玻😛璃柜子中，頭頂雪白的鹿角沖天。

    她朝九色擠了擠眼睛🚙🍪🥏。剛才父女倆在隔壁的對話，說不定，都被這頭靈敏的幼獸隔墻偷聽了去。

    “我確實很喜歡這尊幼獸，把它作為海上達摩山的鎮(zhèn)館之寶。但鎮(zhèn)墓獸是鎮(zhèn)守陵墓地宮的，只有死去的帝王將相才配得上，而我等凡夫俗子根本壓不住它，反而要被鎮(zhèn)墓獸反噬。南洋的🥊😘暹羅國，有種邪魔之物名為古曼童。鎮(zhèn)墓獸要比古曼童厲害百倍，會讓原本人丁興旺的陽宅，變成地下的陰宅墳?zāi)埂！?br/>
    “有人說--古代造像，無論木雕、石雕還是銅雕，它們都是很恐怖的東西--任何物質(zhì)一旦塑成人形💙，就能擁有與本體相近的靈魂。”

    其實，這是秦北洋說過🦌🌂的話。安娜想著想著，腦中又掠過一首法語短詩--

    將無生命的物質(zhì)塑為人形

    將靈魂禁錮在死亡的眼中

    將無盡贊美與終身榮耀幻化為木乃伊般的存在。

    “也許吧，我確實不該收📧藏古墓里挖出來的🚖東西。不如我早點把小鎮(zhèn)墓獸轉(zhuǎn)手，送走這尊瘟神，或許還能保住這棟宅子，保住你我父女的性命。”

    “爹，你說的沒錯，我們都壓不住這尊鎮(zhèn)墓獸。但有一個人可以壓住它，讓它非常聽話，甚至成為一條大狗。”歐陽安娜為了保住九色，已🌀📫🥡經(jīng)無所不用其極了，她看到九色向她悄悄眨了眨眼皮，🛺🕛“他就是修復(fù)過小鎮(zhèn)墓獸的秦北洋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再提這個名字！”

    歐陽思聰舉起手中把玩的🥤😄📮鐵膽，怒氣沖🕓天地砸碎了身邊的玻璃柜子，連帶其中的宋朝鈞窯瓷瓶也碎了。

    “爹，你瘋了！”

    安娜第一次看到父親如此失🥂📸態(tài)，她站到小鎮(zhèn)墓獸的玻璃柜子前，準備拼死保護九色。

    “當初，第一次在這里見到秦北洋，他竟有修復(fù)古董和鎮(zhèn)墓獸的能力，我已覺他異于常人。第二次，他奮勇?lián)敉吮I賊，保住了小鎮(zhèn)墓獸，更讓人刮目相看。第三次，這小子拒絕了我的美意，不愿做我的徒弟，我感覺他必有貳心。剛到上海🚽的年輕人，人人都有雄心壯志，但沒幾個月就會被砸得粉碎，唯😬👘獨秦北洋與眾不同，尤其跟齊遠山相比。”

    “那天要不是我出來打圓場，爹你就會當場一槍斃了他，對✔🤖嗎？”

    “是！看在我的🤹🍦寶貝公主的面子上，我把他留在了海上達摩山，也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來頭。接下來，虹口巡捕房大屠殺，當我接到公共租界希爾頓警長的電話，就預(yù)感此事或許跟他有關(guān)。勘察過兇案現(xiàn)場后才知道，秦北洋的父母竟是同一批刺客的被害者。他的身上必有更多秘密，不是他藏著不肯告訴我，就是他自己也一無所知。”歐陽思聰頹喪地看著窗格外的月光，“這個年輕人，幾乎跟小鎮(zhèn)墓獸同時來到海上達摩山。真正的詛咒和危險，就來自他的身上。古人云，禍起蕭墻，我不得不起疑心。”

    “爹，你懷疑秦北洋？”

    知女莫如父，反之亦然，歐陽思聰心中的座右銘，便是曹操🎠🎿💮那句“寧可我負天下人，不可天下人負我”。上回的斧頭黨行刺事件，就是青幫內(nèi)部分裂所致。歐陽思聰逃過一劫，叛亂者倉皇出逃，數(shù)日前剛從香港被抓回來--跟隨多年的大弟子，死到臨頭還痛罵師父滿嘴忠孝仁義，不過是個🤝🏫📲口蜜腹劍的偽君子。歐陽思聰當著徒弟們的面，揮舞英國人的馬球桿，將背叛者全身每個關(guān)節(jié)打碎，等到對方氣息奄奄，再親手敲碎腦殼，當場腦漿飛濺。齊遠山負責(zé)去荒郊野外掩埋尸體，事后多日吃不下飯……

    “🈹女兒，此事你不要插手，我有意要除🚨掉他，還有他那個幫手🔐🚧，齊遠山。”

    話說到這個份上，歐陽安娜的臉色煞白，手指頭在九色的玻璃柜上顫抖“爹，你肯定知道的，今晚他們?nèi)ツ膬?#127917;❌了？”

    “此刻，他倆應(yīng)該已在天上！”

    “天上？”

    安娜失手打碎了第二個宋朝鈞窯瓷🧚🔍🧀瓶，四散飛濺的古老瓷片，在歐陽思聰?shù)?#128137;📳臉頰上劃出一條鮮紅的口子。